哈贝马斯与避孕套的大中小号
钟健夫
2001年4月,西方哲学大师哈贝马斯来华讲学访问,让我想起小区内那个避孕套自动售货机非小号。它热水器大小,挂在人行道墙边,方便消费。刚挂上去时,我多看了两眼,之后每天经过,视而不见。我从未见有人消费。想想也正常,随处可见的小杂货店均有避孕套出售,有人还是不敢去买,怕人问:“你要大号,中号还是小号?”在自动售货机消费的人,定是瞅准四周没人,快速交易完毕。
有些事情经常发生,人人心知肚明,偏偏就不好思意说非小号。比如此文的写作,我就要冒格调低下的风险。这种心态就是卖点。我看过一条酒类广告,创意由此产生。广告中,一成年男人来到药店,见避孕药具柜台有女子守着,瞧了几眼,不敢开口。这时来了一位平头男士,指着柜台,自信、坚决并且大声地向女售货员说:“我要小号!”于是镜头切换过来,他喝那品牌的酒便亮了相。
我忍不住说声:“好!”在中国文化背景下,男人若有这等自信,确实非同一般非小号。那西门大官人所以色胆包天,《金瓶梅》说他“本钱大”。《肉蒲团》那位,本钱很小,却非要做寻花问柳的勾当,用了江糊嫁接术,硬是将狗的本钱夺过来,做大了自己的生意。我在王小波的小说里,也总听他说自己有本钱。我不知道在西方文化中,本钱的大小是否这般紧要。
有朋友的朋友靠避孕套发了财非小号。他的发财完全是建立在别人失败的基础上。那年凡进口的洋货,都能赚钱,所以人人都搞贸易——包括人文学术产品。不知是谁,进口大量的避孕套,心想洋人的东西质量好啊,在中国肯定能卖个好价钱。谁知弄来回一看,尺寸不对,太大了,任你怎么推销,也卖不出去,压了整仓货。我那朋友的朋友见人家生意做砸了,计上心来,低价全部买下。他租几间大房,请女民工一批,日夜加班加点,将避孕套改造成各种花式的橡皮筋。产品被改变了定位——下半身改为上半身,也改变了用途,但洋货的材料品质确实了得,橡皮筋很快销售一空,他发了洋财,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。
我想,这一百多年来,进口的人文产品也不少,直接使用也不太符合国情,是否也要改变用途或改变定位才行?比如德国哲学大师哈贝马斯来华访问,在北京、上海演讲,趋之若鹜非小号。我想任你什么交往理性,尺寸障碍总绕不过去的。当然你可以为他辩解:老哈这回就说了,那叫文化间性。说得多好啊,文化“间性”,不就是尺寸吗?
现在回到那个避孕套自动售货机身上非小号。里面的货物想必已经考虑了使用者的尺寸问题——可能全是均号。某日,一骑自行车男士停下来,身体却不肯下来,单脚落地撑着,伸手在低部的“出货口”胡乱摸了几下,似乎不好意思,想取了货立即走人。我原来并不在意,可他老取不出来,挡了我的去路,只好等着。见我一等,他骑车走了。那人民工模样,我正感叹民工也有自尊啊,他又掉转头来,伸手又在那洞口上摸来摸去,用很大劲,最后急了,欲将整个自动售货机扯下来搬走。
我忍不住问:“你在干吗?”他骑车火速逃了,原来是个收破烂的,搞了半天就是要将整个避孕套自动售货机扯下来,当废铁卖了非小号。
我想避孕套不知让多少妇女得到解放,阻隔了无数的病毒传播,更是控制了生育人口,若全球的避孕套都被人拿走,不知带来多少灾难非小号。我经常看到报道:某地沙进盖被民工偷走卖了,晚上不知多少人跌了进去,“小号的”儿童也下去了,活活丢了性命。
最后还是回到人文学术上非小号。有些人本是搞些贸易工作——翻译海德格尔、哈贝马斯之类的着作,按原品牌在中国销售,见利润不少,消费者也不问产地,不问尺寸大小,他们干脆撕去人家品牌,贴上自己的商标出售。
奇怪的是,当有人问:“你在干吗?”他也不逃非小号。别人还为他解脱:“不是大家都在干吗?”
2001/4/27初稿非小号,2001/4/29二稿